受访者何伟文系前驻旧金山、纽约总领馆经济商务参赞、人大重阳高级研究员，本文刊发于10月18日补壹刀公众号。
10月18日，中国国家统计局公布前三季度经济数据。
初步核算，gdp前三季度同比增长9.8%；分季度看，一季度同比增长18.3%，二季度7.9%，三季度为4.9%。
在世界经济持续低迷的情况下，中国前三季度的总体表现，在主要经济体中依然是最耀眼的。
与此同时，第三季度4.9%的增长低于此前预期，在“拉闸限电”、恒大危机等一系列事件之后，这一数据也引发关注。
如何解读最新的经济数据？哪些因素造成三季度增长不如预期？宏观调控应从哪些方向着力？
对此，补壹刀采访了几位相关专家。
问题一：如何评价前三季度中国经济的综合表现？
姚景源（国务院参事室特约研究员）：对于前三季度的国民经济情况，首先应该全面看待，而不是拘泥于某一个数字，从宏观经济的四大指标来看，国民经济总体仍然保持恢复态势。
从经济增速上来看，前三个季度我们的经济增速是9.8%，今年总理政府工作报告中设定的经济增速是6%以上，现在看我们全年经济增速保持8%是没有问题的；
从就业上来看，我们前三季度全国城镇新增就业人口1045万人，完成全年目标95%，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平均为5.2%，低于全年5.5%左右的调控目标；
从物价水平来看，前三季度全国居民消费价格（cpi）同比上涨0.6%，也低于我们年初定的3%左右的物价调控目标；
从国际收支角度来看，前三季度，货物出口同比增长22.7%，进口同比增长22.6%，基本实现收支平衡，利用外资同比增长22.3%。
当然，在国内外一系列错综复杂因素的挑战下，经济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从二季度7.9%的增速到三季度 4.9%的增速回落值得我们注意和重视。
问题二：哪些原因造成三季度增长低于预期？
张燕生（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首席研究员）：“缺芯少电”是大家最关注的问题。汽车芯片的主要供应商在欧美，欧美的汽车芯片供应链因新冠疫情中断，使得全球汽车生产和销售受到严重影响。而智能手机芯片供应受到美国保护主义的严重影响。
这几个因素叠加起来，我们看到9月份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实际增长只有3.1%，对工业企业的影响是比较大的。
一些外媒认为供应链紧张也影响了中国三季度经济增长。应该说中国的的供应链恢复得非常好，主要问题在发达国家，比如美国的“塞港”问题，拜登下达总统令要求西海岸港口加班加点运转，必须要和亚洲国家的港口一样一天24小时一周七天连轴转。但是这道命令也没有办法得到贯彻，因为码头工人罢工导致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工人。在这种情况下，从上海到洛杉矶一个标准集装箱的运输费用上涨了3倍。
何伟文（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三季度的数据确实不如预期，主要原因还是工业生产放慢，服务业增长放缓，这是当前客观存在的经济困难，原因一个是拉闸限电，其次是外部供应链中断，另外我们的一些政策到位需要时间，4季度数据会好一点。
问题三：近来国家对部分行业进行的市场监管，以及“拉闸限电”等因素是否影响了经济数据？
张燕生：反垄断是全球性现象，各国都在对互联网垄断企业做出规制，中国是其中一个部分，作为互联网平台公司发展得最快的国家之一，除了个别头部企业，中国互联网企业整体受反垄断影响不大。从国家来讲，引导头部企业走出垄断偏好是有助于经济长期稳定发展的。
煤炭价格的上涨是个全球性因素，造成了全球煤电库存的紧张，印度135个火电厂平均库存只有4天，我国主要港口进口动力煤价格从今年3月到9月增幅超过100%。极端天气也加剧了燃料紧张。在我国现有煤电体制下，煤电矛盾影响各地采取有限用电政策，对一些经济发达地方产生比较大的影响。有些地方确实存在“一刀切”的问题。
姚景源：经济回落的原因错综复杂，主要是阶段性、结构性矛盾和周期性因素叠加在一起。阶段性的矛盾，比如煤炭的供应等问题很快就会得到解决，很多时候看到问题就等于解决了一大半。周期性的问题不能太着急，像全球疫情对经济的影响，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我们要逐步地进行调整。
对于下阶段经济发展来讲，最重要的是稳住预期和大家的信心。应当说，面对当前的经济形势，我们有充足的宏观调整能力和手段去解决。
问题四：从哪些方向着力将有助于稳定市场信心？
张军（复旦大学经济学院院长）：第三季度也不代表全年发展，接下来很大程度上还是要取决于货币政策。宏观政策要管理和引导市场预期，因为大家对接下来的经济怎么看会影响我们的需求。现在数据还可以是因为出口形势还不错，一直超预期，但是国内的消费和投资需求都受到不稳定市场预期的影响。
通观前三季度，最出色的还是贸易部门，在全球疫情和封锁的背景下，中国出口一枝独秀，这很不容易。尽管这段时间在地缘政治和国际关系层面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中国的出口依然保持了快速增长，而且重头的出口对象还是发达国家。所以我认为短期来说的话，或者说从近期看，出口部门的势头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经济全年的表现最终会取决于国内需求管理政策能不能到位，能不能调整到跟市场预期比较接近的水平。
现在看的话，货币政策还是偏紧了一点，当然我们有债务风险的考虑。我认为现在利率下调空间还比较大，稍微宽松一点的货币政策将有助于提升需求，因为接下来的一两年，我们的外贸很难一直保持这么好的水平，最终还是要把国内需求给提上来。
姚景源：如果对前三季度的经济数据进行分析，会发现投资下降的幅度比较大。前三季度全国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7.3%，但是前三季度基础设施投资同比只增长了1.5%，扣除价格因素基本上相当于负增长。在加快投资尤其是基础设施投资领域我们是有资源的，比如尽快推动重大项目落地，十四五期间我国规划了102个大项目，这些都是经过充分论证的优质项目，如果尽快启动会对经济起到一定带动作用。而且，到8月份我们的地方政府专项债总共才发行了1.8万亿元，大约占全年总量的50%，往年同一时期地方政府专项债大概能发行到90%，在这一部分我们也是有空间的。
另外，目前物价基本稳定的情况给我们的货币政策调整带来了空间。四季度可以考虑下调存款准备金率，在我们调研的过程中发现企业的流动性还是偏紧张，如果我们的存款准备金率可以下调一个百分点，将释放出上万亿的流动性。
财政政策也可以进行适度调整。今年前8个月我们的财政收入同比增长18.4%，财政支出同比增长3.6%，财政政策的调整也有空间，可以适当考虑加大政府财政支出。
何伟文：能源短缺不光是中国的事情，欧洲更严重，这需要全世界齐心协力去缓解。就中国而言，三季度的水电下降得比较多，要保证电力供应，另外对房地产行业的治理要防止大起大落，此外，防止资本的无序扩张需要共同的法律来贯彻，对所有企业一视同仁。另外还要很好地解决债务问题，不光是企业债务，还有地方政府的债务问题也需要关注，在强调工业发展的时候，不要只盯着高新技术产业，传统行业发展同样需要关注。
问题五：如何预测中国今年的全年经济表现？
姚景源：今年全球经济都不好过，imf刚刚把全世界今年的经济增长预期从5%下调到4.9%，全球经济复苏步伐三季度以来整体都是放缓的。中国与美国等发达国家的下调幅度相比还算比较小，。主要国际组织预期2021年中国经济仍然能够保持在8%左右较高的增速，也说明中国经济具有强劲的韧性和巨大的潜力。
何伟文：我们要承认问题的存在，对问题精准采取措施，但另也不应过于悲观，要看到前三季度同比增加9.8%，等于为全年贡献了7%的增长，只要四季度不低于4%，全年超过8%是没有问题的。另外中国的进出口数据还是非常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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