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英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合作研究部主任、研究员，本文刊于6月8日中国金融家杂志。
4月28日，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宣布维持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在零至0.25%之间。图为美联储大楼。
2021年4月底，美联储议息会议决定维持宽松货币政策，会议结束当日美股普跌，这显示出市场对美联储货币政策转向的普遍担心。事实上，美国缩紧货币政策的工具已然在使用，缩表面临压力，加息也似乎是弦上之箭。日前，美财长耶伦无意间透露，为防止经济过热，利率水平可能有必要升高，这一消息立即引发市场震荡。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则表示，由于美国经济远未达到既定目标，仍面临疫情等风险，为促进就业和经济复苏，美联储维持宽松货币政策，但考虑在两次会议间调整管理利率。他在今年的三次美联储议息会议上均强调了经济复苏取决于疫情。
在全球主要经济体迈入疫情防控新阶段后，宽松货币政策如何退出、何时退出，成为市场讨论的热点。当前多国已释放出货币政策转向的信号。那么，美联储货币政策还能宽松多久？
美联储货币政策及美国经济发展展望
今年以来，世界各国出现疫情、经济和政策三大分化。世界各国一季度经济数据显示全球经济复苏分化严重。其中，美国gdp同比增长6.5%，中国实现了18.3%的正增长，而欧元区同比下滑1.8%。同样分化的还有疫情，印度疫情二次暴发，连续半个多月日增确诊病例超过30万并持续上升，而中国疫情得到控制，美国疫情随着疫苗接种加速也在好转。与此同时，世界各国的宏观政策也出现分化，欧美日维持负利率环境，巴西、土耳其、俄罗斯等新兴经济体加息收紧货币政策，中国则维持稳健政策。美元作为世界货币，美联储货币政策影响世界，反之，他国疫情、经济等也会反作用于美国，进而影响美联储货币政策走向。
在货币政策方面，美联储将基准利率维持在0%-0.25%区间不变，将超额准备金率（ioer）维持在0.1%不变，将贴现利率维持在0.25%不变，同时将保持每月1200亿美元的资产购买速度不变。
在经济复苏方面，美联储对美国经济的看法是美国经济复苏仍然不平衡，并未回到2019年的水平。三月份美联储曾乐观预计美国经济增速将超过6%，但是此次议息会议并未提及。由此，美联储认为经济活动最近才刚回升，要达到标准尚需时日，目前还不是开始谈论缩减购债规模的时候。
在就业水平方面，尽管劳动力市场状况持续改善，但是3月美国的失业率依然维持在6%，整体就业岗位与疫情前相比仍然减少840万个，存在40%的缺口。美联储虽担心新冠肺炎疫情会对就业市场留下永久伤痕，但仍表示尚未发现疫情影响达到其之前担忧的“经济长期创伤”的水平。
在通货膨胀方面，尽管美国通胀水平已超过2%，但是为了促进就业和经济复苏，美联储并不想采取措施，而是提高容忍度。尽管鲍威尔和耶伦信誓旦旦地表示通胀只是短暂的，但市场并不买账，巴菲特在股东大会上强调市场将看到非常严重的通货膨胀。
在资产价格方面，受疫苗接种加速及经济复苏预期，特别是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刺激影响，今年以来美国三大股指均大幅上涨10%左右。美国整体金融稳定情况参差不齐，但美联储仍认为金融风险整体可控。
在政策工具方面，美联储表示将不会使用加息手段，如有需要，将使用货币政策工具来支持联邦基金利率，同时预计短期利率会有进一步下行压力。货币政策取决于对疫情的控制，实际上美联储的货币政策也在为后续的缩表和2023年的加息铺路。由此，预计今年8月美联储的货币政策将可能采取动作。
美联储为控通胀将祭出“大招”
日前，纽约联储调查显示，美国未来三年通胀预期升至3.1%，未来通胀水平甚至可能高达4.8%，达到2014年以来的新高。在美国轮番的财政刺激和空前超低利率货币政策刺激下，美国3月ppi已高达12.6%，创出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新高，3月消费者家庭开支增速预期也创了七年来新高。美国天量放水在推升资产价格的同时，也让实物商品的价格水涨船高。今年以来石油价格上涨260%，“铜博士”翻番，创出十年来新高，钢材不断上扬，大宗商品等也面临涨价压力。而美国通胀的严重外溢效应更加显著，3月土耳其通胀水平高达16.2%。
在疫情尚未得到根本控制的情况下，为了促进就业和经济复苏，美联储将提高通胀容忍度，并不会对未来数月超过2%的通胀水平采取措施。尽管美联储在货币政策转向上采取缓慢步伐，且继续采取零利率及1200亿美元购债规模的宽松货币政策，十年期国债收益率仍突破1.75%，这增大了通胀预期与风险。而市场也已对三月美联储议息会议做出了政策转向的反应，资金开始回流美国。
美货币政策也在输出通货膨胀压力。不管怎么调整，美联储空前宽松的货币政策总是会推升资产和商品的价格。而ppi是cpi的先导指标，大宗商品价格上升将推升通胀的水平。同时由于世界各国经济复苏不平衡不稳定，在供给恢复不稳定而需求恢复加速的背景下，产业链复苏不同步，供应链受冲击，产出缺口进一步扩大，这将进一步推升商品价格，加大通胀压力。
尽管美国的疫情尚未真正缓解，但美元却在回流中，特里芬难题依然无解，“美元是我们的货币，但却是你们的难题”。美国宏观政策的负面溢出效应给新兴经济体带来严重负面冲击。随着国际资本回流美国，为控制通胀压力、抑制资本外流、应对汇率贬值、防范风险等，巴西、土耳其、俄罗斯步入被动加息行列。在经济复苏脆弱期，被动加息让这些国家的经济复苏脚步更加蹒跚。
发展中国家面临“囚徒困境”
疫情的控制与缓解是经济复苏的前提。美联储的货币政策转向预期给部分新兴经济体带来了货币政策转向的实际动作。复苏经济需要低利率环境，而吸引资金控制通胀需要加息。由于担心美联储收紧货币政策，担心资金外流，面临输入型通胀压力的发展中国家正面临两难选择。
发展中经济体被动加息，以应对美货币政策转向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美联储3月18日议息会议后，巴西央行第一时间加息75个点至2.75%，超出市场预期25个点，打响了今年全球央行加息的第一枪。土耳其也面临同样的“囚徒困境”。在美国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的负面冲击下，其既要抑制通胀，又要提振汇率，控制资金外流。美联储三月议息会议刚结束，土耳其央行立即大幅加息200个基点，股市两天三度熔断，创下2013年以来最大单日跌幅，里拉的大跌进一步增加了土耳其外债风险。此外，俄罗斯央行也在3月19日宣布加息25个基点至4.5%，这是该国2018年以来首次加息，市场预计俄罗斯今年或加息125个基点。巴、土、俄此番加息系三国紧盯美联储而采取的被动之策，后续或还将有一些新兴市场经济体步入加息行列。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美联储在输出风险的同时也影响自身。美元在国际储备中的占比20年来累计下降超过10%，目前仅不到60%。从国际来看，在世界经济联系日益紧密的今天，促进世界经济复苏需要加强宏观政策协调，防止各国宏观政策对冲和引发系统性金融风险。正如新冠肺炎疫情的控制需要世界各国联防联控，经济复苏也需要各国共同努力，加强宏观政策协调。美国应通过g20等平台与主要经济体加强宏观政策协调，尽可能降低其货币政策的负面溢出效应，推动各国进行财政及货币政策协调，共同应对疫情，规避一国政策转向带来负面溢出效应，引发新兴经济体的经济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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